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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拥抱大海

夏天就要来了,我的组长又把我找去谈话,我心里咯噔一下,别是又出事了吧?还好,这次是给我分派新任务:前往北戴河为外国友人安度暑期提供服务。
    我们出发的时间定在6月27日早上,离家出远门已不是第一次了,但却是我一生中头一次见大海,我已迫不及待了!即将离开北京的前一天下午,我回到家,与父母简单地道别。那时,父母早已习惯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习惯了没有亲人在身边的生活。这种情况已持续多年了,就连春节也不例外,家里人很多年没过上团圆节了。
    父母不停地嘱咐我要好好工作,努力学习,千万别捅娄子。他们的话,让我心烦,我皱着眉头,沉默不语。其实,这些年,父母比我更烦,可那时我并不能理解他们的心情。我只在家里待了几小时,连晚饭都没吃就回宾馆了。大概这就是十几岁年轻人的逆反心理吧。
    我走在路上想着心事,身边车水马龙,来往的行人熙熙攘攘,汽车喇叭声和自行车铃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路上的行人大多刚下班,正急着往回家赶,也许有些人更着急,正忙着赶去上夜班,生怕耽误了抓革命、促生产。那时,很多单位都实行三班倒工作制。有时,街上还能见到有人把半导体收音机挂在自行车的车把上,音量调得特别响,一副招摇过市的样子。他们不是为了听广播,而是想告诉别人:我有半导体收音机了!那个年代,能买到或买得起这种收音机的人并不多!
    此时,正是初夏时节,气候宜人,空气清新,行人们好像都无暇欣赏这夜晚的清凉与甜美,更顾不上多吸几口初夏的芬芳空气。北京的西郊除了房子、道路外,尽是些河渠沟叉,稻田菜地,池塘芦苇,荷叶莲花。可人们都在忙碌着,仿佛只有我自己沉浸在大自然之中,我的心早已飞到了海边,幻想着大海的模样。文革以前,爸爸也去北戴河疗养,但那时大多数高级干部都不带家属去,因为那时候家属们一般都不能享受那样的待遇,也就是不能沾光。连政府配备的专车都不能让家人享用。
    回到宾馆后,我与同事小曹、小董一起吃了晚饭,还看了场篮球比赛。然后,我将Black托付给小曹,并一再叮咛他,Black很乖,别大声唤它,以免影响楼下的客人休息。
    第二天,早上5点钟,我就起床了。此时,天已大亮,我迅速洗漱完毕,简单吃了两口东西,拿起必备的日用品对着我的床铺、桌椅,还有Black一一道了别,便向集合地点快步走去。
    我和其他同行的13名服务员很快拿到了车票,接下来是领导训话,内容主要是严格遵守外事纪律,注意个人安全,保障外宾人身安全等。很多人根本没听进去,因为多数人都没见过大海,这时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都想快点见到大海,很多人前一晚都没睡好觉。
    早上6点30分,一辆“上海”牌大轿车,载着我们飞驰在宽阔的长安街上。很快,我们就到达了北京火车站。此时,车站旅客稀少,我向左看,出站口有几个刚下火车的旅客,手提着行李,神色匆匆地往外走。向右看,西边厕所里跑出来一位焦急的妇女,她左边的衣角塞在裤子里,裤腰带露在了外面,大概急着赶火车,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们所乘坐的火车在7点25分驶离了北京站,到达北戴河的时间为下午一点半,北戴河车站是一座很普通的小火车站。一辆老式的大轿车来接我们,前往北戴河外国专家局疗养院。坐在车上,眼前闪过一片片绿色茂密的庄稼,大家一路上谈笑风生,好不开心。乍一看,这里和北京的郊区差不多,哪里有大海的影子,笔直的柏油马路比北京的马路还平坦呢。
    渐渐的,车速放慢了,前面出现了小市镇,街道两边排列着漂亮、整齐的商店,墙壁被刷成了白色或米黄色。再往前走,一栋栋各式各样的欧式建筑呈现眼前,向山上望去,郁郁葱葱的松树和苹果树相间处,有许多紫红色尖顶,装着深绿色百叶窗的小型宅邸。那些精致的建筑在山岗上和山腰间寂寞地伫立着。突然,我们的汽车好像开到了山脊上,道路两边的树林慢慢在下降,一会儿树梢便落在我们脚下了。
这时,眼前突然出现一面巨大的凸面镜,它安详、寂静地躺在那里。它的出现,给了我们一个意外的惊喜:“大海!”大家齐声喊了起来。
    到了疗养院,我和小董、小张以及两位女同事分成一组,管理三座小楼。其余九位同事分为一组,管理另五座小楼,每座小楼有十套客房。
    我们的疗养院正对着一个港湾,秦皇岛市与我们隔海相望。海面上漂浮着点点白帆,渔民们正在捕鱼作业,银灰色的海鸥悠闲自得地在空中滑翔,我们驻地的树林中时常传来长尾杜鹃和斑鸠响亮的鸣叫声。
我负责57号楼的十个房间,共17个床位。我仔细地将房间的所有家具、物件擦拭干净、摆放整齐,并努力干好其他零七八碎的事情。每天的工作挺累人,有时我的右腿疼痛难忍。俗话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忍吧!尽管如此,晚饭后,我仍兴致勃勃和小董一起去海边散步,我们在沙滩上和礁石的缝隙间捡了很多贝壳,还抓了螃蟹;也有人在海边捡拾海白菜,据说用海白菜做汤,味道非常鲜美。
在繁忙和快乐中,我抽时间给家里写了封信,告诉父母我在这里一切都好,不要为我担心,还告诉他们,我没捅娄子,因为我不再是个小孩儿了。在信中,我写道:小时候我太淘气,尽给家里添麻烦,现在想起来很后悔!请父母原谅我!以前,我从未在口头上对父母谈起过这些事,以及我的真实想法,这大概就是东方人的含蓄性格吧。就像多数中国家庭一样,父母与子女之间从不说:我爱你!
    在客人们到来之前,我们参观了秦皇岛码头、山海关以及秦皇岛玻璃厂。秦皇岛港口是英国人为了将中国的煤炭运出中国,于1900年建造的。随着国内建设突飞猛进地发展,以及对外贸易的扩大发展,停放船只的泊位已不能满足当前需要,很多大型货船停靠在几海里以外的海面上(1海里等于1.852公里),排队等待进港装卸货物。有两座全新的码头正在建造中,其中一座是油港。我看到很多外国船只正在装运煤炭和小麦。每艘外轮的旁边都有中国海关人员监督着,他们腰间还佩戴着武器,显得神气十足。
    秦皇岛玻璃厂是比利时人于1921年建造的,1936年被日本人接管。
    我们当中有人知道这里有座著名的建筑,叫怪楼,就特意带我们去参观。但是为什么叫怪楼,却无从考证。怪楼原来共三层,现在只剩下两层,过去的主人是位美国人。怪楼号称共有89扇门和89扇窗。在楼中央的一面墙上,我们看到一幅色彩清晰的壁画,壁画对面有一口深井,井壁上有一条秘密地道,直通海边。这座小楼与海之间的距离大约有200米左右,小楼四周是小山丘和果园,此处风景旖旎,令人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