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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唐山印象

不久,唐山就传来消息了:同意我进入最好的中学之一——唐山一中,作为高一年级的插班生。我于1973年3月24日到达唐山。坐火车时半路经过了一座小车站,叫做“四二二”火车站。有一年的4月22日,毛主席的专列路过此站,主席要求停车,并下车看了看附近的庄稼。因此而得名。
我就读的学校校址就是解放前日本驻唐山领事馆所在地,四周被高高的石墙围绕着,每个拐角处都建有碉堡。学校旁边就是铁路,铁轨并排有十几条。
    我住在凤凰路53号冀行的家里,每天上学、放学都要横穿铁道。为了让火车顺利通过,并保证行人安全,这条路每天都要被栏杆关闭开启无数次。铁路附近的地面全是黑色的,那是因为从火车上掉下的煤渣及火车头烟筒冒出的黑灰造成的。唐山矿冶学院就坐落在铁路的另一头,它的前身就是过去的开滦煤矿职工大学。
    我终于静下心来学习了,同时还要补习以前落下的课程。因为跟班学习有困难,同学们时常主动帮助我,耐心地为我讲解。唐山人说话的声音很有意思,嗓音软绵绵的,说每句话的最后两个字时,语调要拐个弯儿。他们会把“昨天”说成“列个儿”;将“不知道”说成“知不道”;人们称呼家里最小的儿子为“老头”,真是奇怪。很快,我就适应了当地口音,可就是一直说不好唐山话。
有一位高二年级的男生总和我搭话,他尽量用普通话和我聊天,他的普通话进步挺快。其他同学就冷嘲热讽地说: “不就是他家邻居住着个北京人吗?人家才和他说了几句北京话,他自己就变成北京人啦!”
我有一枚稀有而珍贵的亚非拉乒乓球友好邀请赛的纪念章,好几个同学轮流向我借去佩戴,大家都认为这是最美观、最漂亮的饰物。因为,那时人们除了一身衣服以外,再没有其他装饰品了。物质条件极好的人会戴块手表,人们还喜欢穿假领子、假肩膀,别人看见衬衫领子还以为那人穿了件漂亮衬衫呢,这样既美观又可避免弄脏外衣领子。
    我觉得唐山的社会治安比北京好得多,从未看到或听到哪里出事了,好像也没有打架、吵架的。政治运动还在继续,有人反对当时的市革委会主任。据说,他曾经是军队派来支左的军代表,后来留在了当地。
    唐山的市容市貌给我留下很好的印象。唐山市区地面是上下起伏的,不像北京的街道那么平坦。坐汽车、骑自行车,时而上坡,时而下坡,很有趣。道路两旁栽种着高大、挺拔的法国梧桐树,树叶浓郁茂密,盖满枝头,遮天避日。夏日走在街道上,感到凉爽、舒适,使人心旷神怡。但是,唐山又是个产煤城市,天空中常常降下黑色的烟尘,令人不快。
    市里沿街矗立着一栋栋欧式小洋楼,每座小楼都被一米高的矮墙包围着,形成独立的小院。每座小楼都是一层或两层带半地下的房子,房顶是尖形的。小楼都是由一块块不规则的岩石砌成,非常坚固。家家门口都有漂亮、讲究的台阶和扶栏,门窗外边是一扇扇百叶窗,被涂成绿色或紫褐色,很幽雅。这些房子过去的主人都是开滦煤矿的大资本家,他们来自美国、法国、比利时、英国、日本等。煤矿刚收归国有时是冬季,爸爸曾代表政府和他们进行谈话。那些矿主们坐在烧着壁炉的漂亮客厅里,室内温度很高,老板们只穿了件衬衣,可爸爸却穿着军棉衣。他被热得出了一身大汗,却不敢脱衣服,因为里面光着膀子,没别的衣服了。他就那么忍着,直到谈话结束。刚解放时,大家生活很困难,吃穿都是大问题。高级干部和老百姓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