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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大姐第一次探亲

大姐迎来了第一次探亲的机会,她从云南赶往山东兖州。她第一次离开北京前往云南的时候,坐火车走了一个星期呢!到兖州下了火车,她打听“八八煤矿”,没人听说过这个地名。无奈之下,她只好先找个饭馆吃点东西。可巧,她刚跨进饭馆就碰到熟人了。原来是干校里负责来县城办事的人,叫李宝华,到县城里买东西。于是,他们一起吃了饭,然后坐着苏联造的墨绿色“嘎斯69牌”军用吉普车直奔“东风五七干校”。
干校那时没什么娱乐,大姐常和我们一起玩扑克。那段时间,经常有邻居家的兄弟姐妹们来干校聚会,他们都会带来些好吃的,或带来一些最新消息。大人们主要关注政治局势方面的消息,小孩们更关心有什么好吃的。
我家有两袋奶粉,妈妈一直舍不得吃,藏在大木箱子里。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发现箱子里有动静,打开一看,我的天!老鼠把两袋子奶粉全部吃得光光的,只剩下两个破碎的空纸袋(那时没有塑料袋);还在箱子里下了一窝小老鼠!妈妈和我怒不可遏,在屋子里追打这些可恶的老鼠。我心里觉得窝囊极了,因为我早就想吃奶粉,可是妈妈就是不同意,说要保留到最关键的时候才能吃,也就是缺粮短食的时刻。这回踏实了,不必再惦记,全喂老鼠了!在那个年代里,人们都有积攒食物的习惯。叫做“好年防荒年”。现在的很多老年人至今仍然保持着这个习惯。他们有时把食物藏起来,放坏了都舍不得吃。当子女们好心好意地要把发霉的东西扔掉时,老人们还发脾气呢。年轻人应该多多理解老人。
    干校一有好消息就放鞭炮,那里不像北京,只在春节时放炮。兖州的小商店里一年四季都有鞭炮卖,而且品质尚好。鞭炮的包装上还印着日文,是出口转内销的。有一种鞭炮燃烧后,效果像火箭,包装上写着“刀术口”几个字,不知日文是什么意思。这种鞭炮是绑在一个细棍上,捻子点燃后,鞭炮会喷出五颜六色的火焰,直冲天空爆炸。有点像今天小孩儿玩的“钻天猴儿”。我想了好多办法,想让鞭炮飞得更高!就用树枝和绳子作了一张弓,把“刀术口”架在弓上,拉开弓,点燃捻子,在喷火之前,把它像射箭那样射向天空,鞭炮到了空中再喷火,就飞得更高了。
我们还把普通的鞭炮改成二踢脚,做得非常成功。人就是这样,有时身处逆境中,就能做出一些发明创造或发现某种新事物。
梁武是个多才多艺的人,背着吉他、曼陀林和小提琴来到了干校。我平生第一次接触吉他。很多次,我和朋友们在昏暗的烛光中,倾听梁武的演奏,乐曲优美而动听。那一时刻,我们陷入了沉思,完全处于陶醉之中。时间好像停止了,空气凝固了。那把吉他不知伴随着我们度过多少个宁静、美好的夜晚,不知它伴随着我们燃放了多少只烟花。
当时,另一个消遣方式是在夜里站在高处,遥望兖州被火焰映红了的天空:那里不分昼夜永远在炼焦碳。
这时,不断有人得到好消息:官复原职或另有重用。他们离开干校时,简直就像过节。所有的人都为他们高兴,纷纷前来祝贺。这几年,中央、国务院、各部委都有各自的五七干校,有成千上万的干部被下放到那里,接受劳动改造。他们之中不乏各个专业的精英和骨干。在处境最坏的时候,他们从未停止过学习和自我提高,大家互相学习、互相交流。怪不得国家急需人才时,他们立刻都被派上了用场。
比较年轻的干部利用业余时间,阅读各种书籍;年龄大的干部就学着作各种活计,他们利用废铁罐和罐头盒制成煤油炉、煤油灯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做的特别精致、耐用。 干校有一老者,名叫严启文,又瘦又小,却精明能干,心灵手巧。他做了很多的煤油灯和油炉送给朋友们,并将一只漂亮的小煤油炉送给我家,我们常用它煮醪糟、煮鸡蛋、熬粥。这些都是那个时代的最上好的食物。后来,严启文还亲手做了一把小凳子,送给我家。
    这些老前辈们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下,辛辛苦苦地劳动、学习、自娱自乐,却从没有任何怨言,真令人敬佩。
这正是:国有已困之形,人有不困之志!
苏联卫国战争期间,有很多高水平的科学家在关押自己的监牢里孜孜不倦地艰苦地设计远程大威力火箭。当他们的研究成果呼啸着轰向德国鬼子的时候,他们仍然被关押在阴暗的牢房里。
“东风”五七干校里的劳动者们大部分来自西苑机关和东风大楼。它们的前身在延安时期属于一个很大的重要部门:中共中央社会部。1949年解放以后,中央社会部的人分别前往了好几个新成立的大部门:外交部、总参二部、总参三部、公安部、中央调查部等等,还有些人去了别的单位。他们之中有陈云、邓颖超、王首道、李强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