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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郎庄的传说

我家住在北京的西北部,颐和园附近,那里有千亩良田。过去,人们都知道,在动物园的对面,有一座商店,名叫西郊商场。由此可见,我家所处的位置已算是远郊区了。自古以来,玉泉山的清澈泉水滋润、灌溉着北京西部这片肥沃的土地。泉水日夜奔腾不息,泉眼比比皆是。有名的“京西稻”就产于此地。这里有明代以前就已存在的挂甲屯、六郎庄、海淀镇等。很多地名无不使人联想到水:万泉庄、万泉河、温泉、玉泉山、肖家河、北安河、长河,不一而足。
我们大院里飞机楼南侧有一个巨大的泉眼,红楼礼堂西侧有一个,西北院六楼南侧有一个。我不知它们喷涌了多少年。海淀的名字也来源于水。这时候芙蓉里和稻香园小区是不存在的,那里是一大片农田,一直延伸到颐和园东墙下。在北京大学西南角的位置,可以清晰地看到颐和园的佛香阁。我们东南方向那著名的苏州街两侧绿树成荫,遍布农田菜地,小桥流水,不失乡村田园气息。如今,它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苏州桥”、“苏州街”,还能唤起人们对过去的点滴回忆。
    据说,六郎庄已有五百多年历史。它的原名为柳浪庄,坐落于一片片的柳树丛中,真可谓名副其实。后来,村民们认为“柳浪庄”三个字绕口,就改为“六郎庄”。传说有这样的故事:某一天,慈禧太后在李莲英的陪同下,站在文昌阁上观赏风景,看到东南方向有一片嫩绿色的波浪上下起伏,包围着一座小村落。她便问身后的小李子:那座村子叫啥名字?小李子答道:“六郎庄”,老佛爷立刻沉下了脸。原来,慈禧太后属羊,她认为“狼”字不吉利。于是当即下旨,将“六郎庄”更名为“吉祥庄”。解放后才又恢复原名六郎庄。
关于六郎庄还有另一种传说。据说,杨六郎曾带领军队来此安营扎寨。该村村民为了纪念杨六郎而更名为“六郎庄”。也许还有另一层意思,杨家将是爱国主义的代表。清
朝初年,当地百姓对清朝灭明表示不满,而更名为“六郎庄”。如今,六郎庄的西北边还建起了柳浪游泳场。就在颐和园的北方,有一座山,叫做望儿山。传说佘太君曾经常在此山上张望自己的儿子何时打完胜仗带兵凯旋,故此得名。后来望儿山改名为百望山,沿用至今。
北京大学西门西北方的“挂甲屯”,源于杨六郎的军队行军至此,晾晒盔甲而得名。据说,杨六郎曾带领军队,在
一个炎热的夏天路过此地,将士们的军衣铠甲被汗水浸透了,于是纷纷脱下铠甲晾晒,由此得名。
一九五九年,在庐山会议上,彭德怀因为提意见,成为了反党集团的首要分子。甚至有人当场要动手打他。之后,彭老总被软禁在挂甲屯的吴家花园中。老总在那里过着孤独的日子,并在此地亲自动手种植了二分地的粮食,收获后亲自进行换算,以验证各地很多人民公社“亩产一万斤粮食”的可信度。1958年,安徽的一个县甚至实现了亩产1.6万斤稻子!可是,一个好管闲事的农民揭发说:那些稻子是从别的稻田里拔出来,再栽进那片地里,然后收割。
彭老总被软禁后,很少有人去探望他。
古诗道:“富贵深山有远亲,贫贱闹市无近邻”。
如今,那古老的“挂甲屯”三字大石匾仍躺在村边,默默地讲述着它所经历的故事。
    六郎庄附近的泉眼非常有特色,它们和玉泉山水一样日夜奔腾不息。到了夏季,周围的水塘、稻田里有鳝鱼、泥鳅、青蛙、以及行动迟缓的田螺。婀娜多姿的大水鸟白鹭也时常光顾田间,在那里翩翩起舞,体态潇洒,神情安逸。夜晚,肥胖憨厚、愚笨可笑的蟾蜍们便开始了低音的男声大合唱,歌声响彻夜空,直至黎明。到了秋天,农夫们收获莲藕之前,将摘下的荷叶晾在水田旁,待晒干后,荷叶会被送到鱼肉店中。顾客来买鱼或肉时,售货员便用荷叶包裹鱼或肉。这样做,既环保也节约成本。虽然那时没有人提倡环保,但很多事情做得比几十年后还好。另有一部分荷叶会被送往中药店,用以调配中药,荷叶还是一味清热解毒的良药呢。
每到夜晚,无数只勤劳勇敢的萤火虫,提着闪烁绿光的小灯笼,不知疲倦地上下飞舞,画出一道道弧形。据说,那既是它们的舞蹈,又是它们相互交流或表达爱意的语言。
天空中,一颗颗明亮的星星不停地向大地眨着眼睛,偶有一两颗流星划破静寂的夜空。七颗排列成勺型的星星组成了北斗星,北斗星的命名就源于古人对商周时期舀酒器皿--枓的灵感。当时用木字边的枓是为了区别于量器“斗”。而在冬季,我们头顶正上方稍微偏南出现的星座是清晰、规整的猎户星座,它完美漂亮的两个相对的梯形中央整齐排列着三颗星星。当旋转的地球将古埃及转到正对猎户星座时,埃及人从这个神秘的星座中得到了建造金字塔的灵感。著名的古埃及史学家,埃及博物馆馆长扎西.哈瓦兹证实了这一说法。只要拿着天文书籍按照星座图在夜晚仰面寻找,就能找到很多的星座。很可惜,现在由于空气污染的原因,已经看不到那些著名的星座了。常有人说自己是属于某某星座,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那星座在哪,是什么样,如何排列。
每逢雨后,草地上会冒出各种各样可食用的蘑菇,老朽的松树和柳树上会长出金黄色带花斑、美丽而可爱的松蘑和柳蘑。这两种蘑菇炒菜炖肉,味道最鲜美。但有的蘑菇却不能食用,俗称:狗尿苔。现在,也因为污染的原因,野生的蘑菇也越来越少。蘑菇对污染非常敏感,过去雨后遍地都是的可爱的蘑菇早已经消失殆尽了。当前能吃到的菌类多半是在地下室中人工培育的,难怪它们的味道很差,吃起来就像咀嚼树叶。
我们这里还有个巨大的冰窖,每年冬天,人们将颐和园昆明湖里冻结的冰用钢钎凿成一块块巨大的长方形,运到这里储存。待到夏天,再把这里储存的冰送往各个肉店,用来保鲜。因为那时候没有冰箱和任何冷冻设备。那座早已消失了的冰窖曾矗立于现今西苑桥下停车场的位置。有时,很多小孩捡起地上的冰块就吃,并不拉肚子。那时的冬季非常寒冷。很多小孩的耳朵、手指、脚趾都生了冻疮。我也一样,生冻疮的部位外面刺痒,里面疼痛,手指肿得很象胡萝卜,很是难受。
而在夏季,却没有现在那么热。从没有热得睡不着的时候,更没有必要吹电扇。而且那时谁家也没有电扇。湖水河水都很干净清澈。我们去颐和园昆明湖游泳后,不淋浴,谁也没得皮肤病。
在我家所在的院子里,经常可以看见刺猬、蛇、鼬等小动物。树上,头顶花冠的红脸太平鸟,发出铃声般响亮的鸣叫声;翅膀上布满黄斑点的金翅雀则发出轻柔的颤音,好似田野中蟋蟀的歌声;还有那些可爱的小斑鸠,时时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让人觉得它们总像在抱怨着什么。还有从不知道疲倦的森林医生啄木鸟,它们发出的咚咚声和哒哒声节奏感很强,好像非洲的原始音乐。
令人奇怪并惋惜的是,进入20世纪60年代末期,那些曾经日夜不停地喷涌了千万年的清澈甘甜的泉水逐渐一一干涸了,包括最著名的玉泉山泉和温泉。迷信的老人说这是一种不吉利的预兆。就在那同时,很多珍禽异鸟也一去不返。今天,我外出去散步的时候,常常回想起过去的隐约可辨的古老遗迹。想起哪块石板下曾经就是泉眼,哪片洼地曾经是小河,哪块花坛下曾经是生长着大片荷花莲藕的池塘。
每到收割季节,学校都会组织同学们去农田里拾稻穗。有一次,我们在田间劳动时,正好遇见北京大学的红卫兵们骂骂咧咧地捆绑押解着一名女学生,连推带搡地被带到田间接受劳动改造。造反派们一边解开绳子一边高声地对我们这些小学生宣布:这个大学生是反革命分子,其父母是大资本家,剥削阶级,是右派!并鼓动、指使我们向她脸上吐唾沫、往她身上扔石块、踢打她。很多孩子就起劲地照办了。
一会儿,那位女大学生的衣服上就被攘满了土,脸上和头发上粘着唾沫。但是她却始终既不躲闪也不反抗,只是默默地忍受着。
在回家的路上,我思绪万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世界怎么会这样了!我放眼望去,看到远方连绵起伏的西山、香山正沐浴在夕阳的余辉中,六郎庄那大片的柳树林里,叶子还未全部掉光;柔软的柳枝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着、翩翩起舞,真像层层绿浪。